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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和她对了几句诗,便告别了。只是这酒我也喝了几口,不曾想竟后劲极大,便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左歪右扑,已显出几分醉态。我微眯着眼睛摇晃着走回去,途径一处僻静地,忽见前方两点灯火亮光,似乎有人在说话。
“魏王甚为挂念你……写信……”
咦?魏王?这兄弟俩不是有仇隙吗?我混沌的脑子想着,左支右绌地向前挪了几步。这时,前方蓦地“噌”一声清响,眼前寒光闪过,我连忙跌坐在地上,勉强定睛一看,姜夙的那个容长脸侍卫忿忿地收了剑,道,“是你!”
我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只笑嘻嘻答道,“是我!怎样?我可是文昌星下凡呢……二位可要听我吟诗?”
“你醉了。”姜夙说道,他立在夜色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看他朝那侍卫说,“辛涂,你先回去。”便缓缓蹲下身子,直视起我的眼睛。慢慢开口,似乎诱哄道,“你为何来这徐宫……是何人指派了你,竟辛劳至此?……可曾受了威胁?”我看着他,不禁伸手拽住了那黑色氅衣。月光明朗,周围野花醺香,真让人沉醉;这双眼睛低垂着望着我,似幽深又似多情,似寒星又似深渊,在夜色里明明灭灭,教我辨不清神情,——真是可恶。
这样看着我,到底是在问询我的安危,还是在套我的话呢?
我松开了拽着的氅衣,一下躺倒在地上,顾自让自己睡着。
此夜无梦。
第二天,我发现自己在涣衣局的厢房醒来,窗户大开,我的脖子上又多了几个蚊子的新包。不禁暗松一口气,——还好昨日让自己睡着了,要不然不知要被探出多少事情呢!
我梳洗起身,便去了南宫亭的厢房,欲与她说昨日的情报;却见一个女婢正在她的屋子里说着什么,面容颇为秀丽,身姿苗条。
“沟熙,你来了!”
南宫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婉春,你先回去,我还有事相商。”那个名叫婉春的婢女跺了跺脚,撞一下我的肩膀,径出门去了。
我不禁扬了扬眉毛,“即便厚此薄彼,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南宫亭走过来,笑道,“我和婉春交情多年,论起厚薄,自是她比你厚,和她便无需讲客套了。”
是吗,总觉得那婉春生气了。我收起心绪,和南宫亭通了消息。
“这么说,只要戌时前潜进如香殿,亥时前离开便可……?”
“说得容易。”
我从南宫亭那里走出去,便见一女子立在门侧,——正是婉春。她一把拽住了我,将我拉至她的厢房,“哐当”关上了门。她背对着我,声音清凌凌道,
“你也是爱慕保哥哥,才要和亭妹妹凑近乎吧!”
什么哥哥妹妹的……南宫保、南宫亭?我不禁失笑,便耐下性子解释,“我和南宫兄妹本不熟悉,只是确实是有事相商,这位姑娘你误会了。”
却见她猛地转过来,双目微睁,眉毛竖起,道,“保哥哥那样好看,哪个女儿不爱他?你休要口是心非。”
揪着不放就无聊了啊。无奈之下,便胡诌道,“我已经有情郎了,他容貌似玉,貌美如花,自然不会另喜欢你的保哥哥。”
正说着,我的脑中却忽而蹦出来姜夙的样子,他眼眸深深,唇角带笑……怎么想起这家伙了,简直阴魂不散!我连忙甩开思绪。
“是吗?”婉春的眼睛一闪一闪,又问道,“我不信。你是徐人吗?里埔有规矩,不与徐人通婚。”
“我么,我来自远方。”我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转身,却无意间的,瞥到她案台上有几道青白的鸽子粪,便心下生疑——这婉春当是我的同行吧?我瞅了瞅她的桌子,上面光秃秃的,只有新抄的诗经,写着“桃之夭夭”云云……不知这新发现的同行是为哪家做事?
只听耳边又响起她的声音,“你既不爱宝哥哥,那因何来这浣衣局?”
我不再理她,遂走出了房门。喜欢人是自己的事情,老扯着别人问东问西算怎么回事?只是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她的桌子上有鸟粪……
夜里,我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厢门。月光散落在地上,一片如雪。我顶着这满头的清辉,直爬去了婉春的窗户底下,等着捉鸟——上辈子小时候,捉鸟掏蛋玩火爬墙……身为一代熊孩子大王,这等事向来少不了我,只是如今长大,没想到竟还要重操旧业,不禁心下一叹,不知时日既久,业务生疏了没有?
夜里静悄悄的,时不时传出一阵野猫的跑跳声。
我蜷在这窗下,等了一个时辰;春露湿重,微微沾湿了我的衣裳,可是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我不禁懊恼起来,——别说是捉鸟了,即连根鸟毛,也都未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