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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登记姓名的兵吏看我一眼,道,“这么瘦,也来当兵吗?”
之前除了缠了裹胸以外,我还在腰间缠了几圈,不想竟还是瘦弱……
“大丈夫志在报国,何论瘦壮!”那兵吏点了点头,将我登上名册。
“秦湜。”他正排在我后面。
这军队本是九人一小队,九队一大队,层层叠上去;我所在的队正是第十三队,和前面的荀芳、罗怀、谢池等人一队,秦湜却是在第十四队。
待全员登记完毕,已是夤夜时分。
一声号角响起,全员便集中在大营前面,准备听训话。一个老者从大帐里走出,我听见秦湜悄悄说,“这是徐王。”
仔细定睛一看,这正是那日拿士兵家眷要挟的老头儿。他的脸长如马面,正用手捋着胡须,鼻子尖尖的,披一件毛皮裘,开口说道,
“我大徐养民百年,和乐安居;今日国家有难,你们既为徐营军士,定要恪尽职守,尽忠报国!……”
这徐王的讲话冗长拖杳,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后面的秦湜碰了碰我,低声道,“站好了。”
半个时辰后,这场训话终于结束,我领了睡袋,走向分到的营帐里——一个营帐里五个人,正是我、方胜已、荀芳、罗怀和谢池。
此时时值仲夏,我在营帐中睡了一会儿,便觉闷热难耐,遂爬出来出了帐门。
却见夜色中一人正兀自舞剑,营边剑光如雪,月光澹澹,他立在空地上,带衣如鸿,剑花轻挽,让我不禁想起那云中君、月下仙;这身姿时开时阖,一挑一回,忽缓慢而轻,忽疾厉如电,青色中衣在风里摇曳,仿若青鸾夜舞,下一秒便要乘云飞去。
剑光凛冽,抽带之间便是玉河冰流、溟雾霜飞,我站着看一会,热意顿消,渐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不禁轻声喊道,“好剑。”
那剑尖一点而收,秦湜走过来。
“已是夜深,何故无眠?”
“若是眠睡,岂不错过这一番好剑?”我笑道。
秦湜轻轻打了一个呼哨,一只夜隼破出夜色,落在他的左肩上。我看着他在纸上写道,“新兵人数四千,约莫……”我看着他顿了顿,便道,“约五十大队。一队队长商立德,二队谢芜飞,三队许藏应,……”
“好记性。多谢。”他垂着眼睫,将纸卷塞到夜隼腿上的纸筒里,轻声说道。
我又开口道,“我们来徐营,只传些信息么?这未免太过无趣,不如来点不无聊的……”
“你待如何?”
“军营之中,军纪为大;法立则兵胜,法丧则士败。自是带他们吃喝玩赌,使之颓靡丧志,破其纪律,乱其奖罚,则你们魏营不战而胜,此乃兵法上上之策……”
秦湜定定地盯着我,大概是少年无知,世面浅薄,不识得这世间有人可以无耻如斯。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山人自有妙计,且看着吧。”
……
……
我一股脑儿醒来。
不禁又想起当年带一群兵伢子们打扑克牌玩的场景了。什么钓鱼、斗地主、干瞪眼……上辈子有什么花样儿,便统统在军营里玩个明白;这东西就像病毒一样,起先只是新兵里小范围玩,后来愈传愈广,最后连老兵营们也传开了。士兵们日日通宵达旦地玩,以致于早上精神萎靡,操练也有气无力,个个顶着眼袋打着哈欠,一边叫苦连天,一时绝难与魏军开战……直到贺总教官下了严令,又烧了所有收来的纸牌,这才略好一二……
“真是歪门邪道。”月下,那少年冷笑的声音传来。
“要不怎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仿佛又重现出当年的情景。我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驱散脑中思绪,然而不知怎的,那往事挥之不去,一点点展现眼前,竟仍是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