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拜师(1 / 2)
林川很是惊讶喜悦,当然他的这声“啊”,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感慨更为贴切。
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山长。
他搜索了一下记忆中前世的历史,明末清初的大儒。
湖南衡阳姓王的,有王船山先生和他的父亲、兄弟。
他们是反清复明的汉人义士。
这一世与前世的轨迹不同。
这位先生不知道与船山先生是什么关系?
若是能够有幸见到类似历史上的那位船山先生,也不错!
事实上,自他见到了这位的身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他比胡县令年轻二十岁左右,却跟他是同年,必定是进士,可见也是少年有才识之士。
要知道,是怎样的名师才值得宋教谕如此兴师动众、故作神秘?
整个新场县,真义府,恐怕都找不出。
眼下天降“名师”,林川的那份感慨自然而然就形于脸上。
林川的这副惊讶表情,却也让宋教谕、胡县令和王山长很满意。
人性之中皆有那么一点的恶趣味,喜欢看别人惊讶意外的样子。
林川一个小小少年,如此表现才符合常理。
这让宋教谕暗暗点头,就说嘛,小子就是小子,平日装的那么老成做什么,今也有惊讶之时!
嗯,有机会拜入王山长门下,到衡阳书院游学,确实值得惊讶和欢喜!
“宋夫子,您是说……您口中的那位名师就是王山长,山长有意传授我经学?”
气氛已经营造到位了,林川顺势,也本心如此惊愕欢喜地问下。
宋教谕抚须一笑:“正是,眼下就有一位家传《春秋经》,且曾经的庶常馆庶吉士愿意教授你《春秋》,不知你是否愿意学?”
王山长笑而不语,也等着林川表示态度。
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林川当即上前二步,深深作揖一拜:“学生愿意!”
庶常馆庶吉士,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按照朝廷的规矩,每届科举考试落下帷幕后,都会排出一甲、二甲、三甲进士名单。
考取一甲者,共计三人,就是所谓的状元、榜眼、探花,一般都会直接授予从六品翰林修撰或正七品翰林编修官职。
而除一甲三人外,朝廷还会从二甲和三甲中,选考年轻而才华出众者,同入翰林院,担任庶吉士。
庶吉士无官品,但享受正七品官的俸禄。
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后,朝廷会对他们进行考核,然后依据考核成绩予以派官。
至于其余二甲和三甲进士,则科举一毕即入六部中进行为期三个月或六个月的实习观政(打杂),称为“观政进士”。
说白了,庶吉士就是科举中除一甲三人外,年轻有为的进士!
从他们入翰林而非入六部,历练三年而非观政数月,就可看出区别。
而想要成为庶吉士,“年轻”与“有为”是两个硬指标,大浪淘沙,必须有真材实料打底才行。
故而庶吉士,绝非一般的进士可以比拟,一般都留馆中枢,作为高级储备干部,等熟悉了朝廷中枢那一套才进行外放。
外放为主政官,那至少也是县令或者知州起步,再到知府、布政使,回京时就该是正三品以上。
前朝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本朝的内阁大学士,也必须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而且三品以上官员,还必须有外放的经历。
林川觉得自己的思想跑偏了,赶紧拉回来。
王山长既是庶吉士,又家传治《春秋经》,那么学识上绝对具备教授林川的资格。
林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虽然外祖也治《春秋》,但外祖是隔壁府的主政官,应当忙的很!
偶尔替他看看文章还行,不可能随时为他答疑解惑。若是遇不到名师,倒也只能去跟着外祖。
“你且慢。”
在林川拜礼后,王山长却虚手一抬,笑着出声提醒:“我固然愿作汝之受业师。
然,中有一事关乎你将来的前程,个中关节,曲直繁瘠,还须提前向你说明才是,你且仔细聆听,再作抉择。”
“山长请讲。”
林川见状,表示洗耳恭听。
王山长点点头,便将自己科举后以庶吉士身份初入翰林,到被选为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
再到担任正六品侍讲之时,因同僚嫉妒陷害再三之事娓娓道来。
直至他厌烦官场的尔虞我诈,干脆辞官回乡,帮助父亲管理衡阳书院以及教授学生。
王山长没有多说具体细节,但林川听完后仍旧觉得精彩,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不遭人妒是庸才。
而处理官场职场中的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以及虚虚实实的人际关系,的确很让人疲倦厌烦。
往往优秀的,想做实事的人,都不耐烦官场中的那一套。所以,这类人才当不了高官。
这王山长当真是个洒脱人物,许多人考进土只为做官,他却是不走常路,蹉跎了十二年,结果又回到了书院。
只是从学生变成了先生。
正是印证了那句话,人生就是一个圆,从终点回到起点!
可能搞教育,才是他擅长的领域。这书院里面他最大,无人敢搞小动作,对于不耐烦处理细枝末节的他来说,是好事。
林川不由想到了父亲讲过的胡县令的履历。
也是个绕了一圈还是绕回七品的名人,一个县令,一干九年,而且他还有名师、师门师兄弟撑腰。
别的庶吉士就算要被外放,哪怕是普通的庶吉士,外放后最不济也是富庶地区的县令或者知州。
而胡县令却来到了大山里偏僻闭塞,尽是蛮人凶人的新场县,明显也是被人整的。
可见,他当时是有多么不招人待见。当官、还得藏拙。不能引起同僚嫉妒和防备。
“明德,本山长之事你已经知晓,是否还愿意拜我为师,你可要细细斟酌后,再做答复。”
“常言道,君子防于未然,不处嫌疑间。
须知你我一旦结下师徒之缘,那么将来若你能入翰林,少不得要受本人的影响。”
师徒情谊堪比父子,这就是一条清晰的脉络,恩怨情仇也会随着师徒情分这条线而传递。
林川深知这一点,但也没有犹豫,第一时间答复。
“弟子的性格类师尊,也不大喜欢那些,教书育人也很好,以后还可以著书立说。”
王山长闻言,哈哈大笑,眉眼飞扬地看了一眼县令,再次试探着劝道:“你不多考虑考虑?师徒缘分一旦结下,没得解哟!
再则,我即便不做你的受业之师,也还愿意以问业师传授你《春秋》,学业上你无须担心。”
林川闻言,更加敬佩地看向王山长,不由对眼前这个骨架大,身体壮硕的青年山长肃然起敬。
王山长绝对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的人,这是真真切切地在为自己考虑啊。
即便自己不拜他为师,他也愿以问业师的名义教授自己《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