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阿本哈坎(1 / 2)
就这样沉默了不知多久,俩人都在酝酿话题,却都觉得贸然提到这些似乎有些不妥,于是便在内心一个接着一个换着题目。
如果换作别人,此刻一定陷入深深的尴尬沼泽难以自拔,可这并不适用于当前的他们。虽不曾见,却心照不宣地各自玩着换话题游戏,默契的微笑着。
“先说好,不要生气。”
俩人几乎同时说出这话,然后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你先问,我保证不气。”
“好,你是怎么做山神的?”
“从来就是。”
“你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没人提起,我也不知道该找谁问。”
“也就是说,你从没见过他们?”
“嗯。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大家都是一出生就得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后来才慢慢知道,其他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你也从未离开过触著山?”
“嗯,不知道该去哪儿。”
“也没想过探探险什么的?”
“没,这对我没有吸引力。”
“那你整天干嘛?”
“坐着发呆。”
“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觉得我的使命应该就是坐着发呆吧。没有人需要我,我也不需要谁。既不像你们这样需要吃喝与休息,也不需要阅读与宣泄,就这样坐着,直到某天老天唤我回去,就像它让我过来一样。”
“不需要吃喝与休息我能理解,可不阅读,你不嫌无聊么?唔~我的意思是,你尝试过阅读吗?”
“有,把定谷中有许多典籍,很小的时候我大略扫过一遍,全是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的俗物,只会令我厌烦。”
“估计你那的书不行,南斋的书你看过吗?”
“嗯,之前捋须很爱从南斋借书给我,说是怕我太闷,可南斋的书同样臭不可闻。”
“估计他们拿的都是你不喜欢的类型,你得自己选,或者下次我从伊拉斯蒂克图书馆挑几本有趣的给你看看。”
“好。”
“我没问题了,换你问。”
“你从哪儿来?”
“一颗名为地球的星球,没听说过吧?”
“没。”
“呵呵,那你更不会听过中国,福建,厦门,也不会听过贵州,兴义,安龙。”
“这些词的确都是第一次听到,令人耳目一新。”
“接着问。”
“好,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也不知道,有些担忧,因为能回忆起的最后一刻,那块记忆碎片黯淡无光。唔~我忘记当时发生了什么。”
“想他们吗?”
“嗯。不过爸爸托梦给我说,如果是一场黄粱梦,那就尽情享受小蝴蝶的生活,在幻想中遨游够了再回去。”
“小蝴蝶?”
“这是一个比喻,庄周梦蝶,估计你也没听过。”
“没,不过这个词也很美,他们说你最爱说的词是‘咪~瑞~诶~陀~哇~~~’,呵呵,我刚听到就很喜欢。”
“嗯,它的意思是永远期待充满永恒希望的未来。”
“哪怕是活在一个并不存在的世界里?”
“哪怕是活在一切并不存在的世界里。”
一把小镊子轻轻夹了夹巴哥奔的小脸,阿本的声音渐渐隐去。
不愿睁眼,伸手去挠,却摸到两扇冰冷的翼翅。
“是我,小明。”
“对了,有人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
“一时想不起。”
“谁说的。”
“若丹姐姐,的一个朋友。”
“不认识,估计是句废话。等等,她怎么知道我在你这儿?”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不,她也不知道,是她朋友托她问我,你如果在,就转告你这句话,哦,我想起来了,这句话是,前方路长,好生走路。”
“知道了。”
“你刚才。”
“我觉察到你体内有十二道真气在横冲直撞,你自己没感觉吗?”
“会怎样?”
“一旦运功或开启灵识,估计你这皮囊会因承受不住高压而爆炸。”
“这么严重?”
“是的,不过我也不确定,但很多事情,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几率粉身碎骨,咱也宁可不做,对不对?”
“理论上是这样,可你每次跟坏人搏斗,难道不都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存在?”
“嗯,有时甚至是千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所以我选择退出。”
“那我现在该干嘛?”
“待在这儿,啥都别做。我刚探测了一下,你体内真气之强,不是我所能抵御调和的。所以我想四处转转,看看是否能找到化解的办法。”
“嗯。”
“小心那块枯木雕,你体内的真气是它最好的食物。”
“哦。”
“另外,”蟋蟀趴在巴哥奔耳垂上,尽量将心电压到最低,“那只臭猫的野性也尚未完全收敛,恐会觊觎你的真气,毁坏你的身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别进书房了。龙牙也随时可能醒来,毕竟真气香味扑鼻,建议你把手套也摘下。”
“可,”
巴哥奔只觉身子底下震动起来,蟋蟀立即跳到她头顶,吱的一声尖利如针,直刺脑髓。
地震,海啸,山火,台风,咻咻耳鸣,指尖生疼,食指滚烫得厉害。
四周变得模糊不清,狼嗥荒野,狮吼草原,虎啸深谷,犬吠陋巷,龙吟大泽,喵喵呦呦,窸窸窣窣,层层叠叠,恍恍惚惚,翱翔九天之外,却又荡不出头壳的方寸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巴哥奔才从幻梦中醒来,脑袋嗡嗡作响,手中却紧紧拽着那青色木雕。
努力松开左手,木雕却与食指死死黏在一起,怎么甩都甩不掉。
蟋蟀早已不见踪影,同样不见踪影的,是龙蛋上那层猫皮。
好容易从地上爬起,瘫睡在大龙蛋上,望着米白色的穹顶,手指不由搭在耳坠之上。
一篇故事浮现在眼前,在这米白色的空页上。
很久很久以前,榆林里住着一只貔貅。
它给自己起名叫轰趴,因为每当它快乐的喝水时,愉快的打滚或在空中撒欢时,总会听到“轰趴,轰趴”的响声,它觉得这个声音非常悦耳。
它就这样孤独地生活着,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有天,它钻进了一个山洞,绕来绕去分不清方向。
它并不担心自己会迷路,对于一个没有家的魂灵,哪儿都是栖身之处。
这山洞可真长啊,轰趴就这样一刻不停的走啊走,等它终于从另一个洞口出来时,山野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日出与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