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杯买醉难(1 / 1)
酒半酣,情正浓,就是聚会的高潮吧。接下来,要么酩酊大醉,要么鸟兽散。866班的聚会虽高潮已过,毕竟三十年的同学情浓,三十年来岁月的冲刷下,一切不快和芥蒂全然不见,只剩下历久弥新的同学情,席间没有趁着酒气耍酒疯的,也没有提前开溜躲酒的,只是席间越来越显出清冷寂寥来。
男同学几乎每个都“过了官”,最后“打官”的是孟达康。孟达康是李菊师范时的同桌。我们参加工作后的第四年,省里招录公务员,那个时候,孟达康已接连考取了自考大专、本科文凭,据李菊说已报考了南方某大学的研究生。至于孟达康是否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不得而知,总之,孟达康凭自学考试取得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报考了唯一可以报考的某厅办公室文秘岗位。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从一个乡村小学教师,一跃成为省机关干部,励精图治二十多年,终于当上了处长。处长,放在县里那可相当于县长,论级别,和刘景田一般高。并且人家在省城,还是管文化的。很多年来,我一直偏执地认为,管文化的那肯定是很有文化的,起码是很懂文化的。而孟达康与刘景田在师范时留给我的印象,也进一步影响着我的这种判断。像刘景田那样能当父母官的人很多,只要足够果断足够强势就行;而要成为领导文化事业的人物,那非得有先天的艺术禀赋加上后天的家国情怀不可。比如“为政宽简而不荒废事务”的欧阳修,比如“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纵观历史上的名臣,几乎都是文采斐然的德才兼备者。
历史终究是历史,并且我读历史时也许很偏颇的只留意那些有文采的、文艺范的故事。也可能是我的世界观人生观审美观啥的不正确,因为眼前的现实是,我的这些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朝夕相处四年的同学,可都把刘景田奉为上宾,包括孟达康。仿佛为了衬托刘景田的县长形象似的,无论是孟达康的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怎么也不能和处长的角色联系起来,还不到我们县政府办主任的气派的十分之一。
更多的时候,他就像个隐身人,同学们的话题和视线很少集中到他身上。从这一点看,他天生就是当公仆的,那种真正的公仆。和人民的公仆——县长刘景田完全不一样。刘景田一出现在哪里,就会毫无费力的成为哪里的焦点,似乎地球也会朝他那边倾斜。孟达康其实长得很帅,身材魁梧,面部轮廓清晰,神态平和,举止文雅。跟孟达康初次见面,一般人都会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仰望他,因为他的个头,因为他的外貌气质,可是,很快,他会像一个雪人一样,悄悄消融,变得透明。唉,这样不遗余力的赞美一个男同学是犯忌讳的。
言归正传。一听又让他打官,孟达康还是一再推辞。这回找的理由是最后应该让刘景田来打个官,来个总结。
“总结啥?让他到全县大会上念总结去!今儿这个官你当定了!不听话是吧?”李菊说着伸手去拧他的耳朵。
孟达康这才一边捂耳朵,一边接过扑克牌。那副玩普通的扑克牌,乖巧的夹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看得出,他玩牌玩得不是一般的好。忽然想起关于手相和命运的一种论断,不像!不像!我盯着孟达康的手,一边轻轻摇头,一边不由得说出了声。不过,孟达康当年一举考到省厅,在一群中小学同学中引发的强震,依然清晰如昨。
孟达康静悄悄发牌的样子,让人感觉到是牌子自己跑到各位同学眼前,又悄无声息的自己回到处长同学手中。一轮牌很快结束,聚会也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