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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告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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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学到大学,我们受了许多基础教育,我们学习语文、数学、英语,为学习其他知识打下基础,我们学习专业技术。我们学习怎样编程,我们学习如何生产,我们学习如何管理以期在未来步入社会,谋得一份好的工作。这些学习,都在学习生的技能,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学习过,如何面对死亡。换言之,我们对死的技能一无所知。

关于死亡,我们年轻的时候从来都不曾思考过,那仿佛是很遥远的一件事情。人到中年,身边的亲人不断离开我们,这让我们不得不思考死亡。而我们思考的方向,都是如何延续生命。我们会考虑父母的养老,会考虑把父母接到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或者,为父母找一个养老院,再或者,为父母雇一个保姆。但是,我们从来不曾考虑过,父母晚年,他们自己内心希望过一种怎样的生活,当最后的日子来临时,我们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选择不惜一切代价,全身插满管子,在病痛与医疗救治的双重折磨中离开,还是选择姑息治疗,按照父母的愿望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第一次接受亲人离开时,我才二十多岁。那时我觉得身边的人永远都不会去世,直到父亲给我打电话说奶奶去世了。好像一下子,死亡就摆在了眼前。奶奶去世时已经九十三岁高龄,在农村,这算是寿终正寝,是喜丧。在我的记忆里,奶奶一直拄着拐杖,但是走路比较快,拐杖只是身份的象征。她总是一个人独自生火做饭,每顿都要喝一点酒,就是乡下酿的谷酒,那时候还没有啤酒。如果到我们家吃饭,她就带上自己的酒杯——一个玻璃瓶,能装二两白酒。一直到她去世的前一年,她还坚持自己做饭。她一辈子身体硬朗,几乎没有去过医院,经常跑去牌场打牌,麻将,字牌都会玩,而且人缘极佳,总有晚辈或者朋友来看望她,给她带礼物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奶奶房间,她的桌上从来不缺好吃的零食。但是后来,她的腿上长了一个肿瘤,痛得不能站立。在她最后的三个月,已经不能下床。

奶奶一生养育了八个子女,我父亲三兄弟,我还有五个姑妈。因此,在奶奶离开的最后三个月,家里很热闹,几个姑妈轮流过来照顾。伯父每天帮她擦洗身子,以免生褥疮,直到离开的那一天,奶奶身上都干干净净,没有生一块褥疮,伯父把奶奶照顾得如此周到,真是一孝子啊!如果天气好,有阳光,还会把奶奶抬出来晒一下太阳。姑妈们则负责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陪奶奶说话。奶奶在她那一辈应该是最高寿的了,很多晚辈都要过来看望。因此,奶奶最后的几个月,充分享受了亲人的关怀。和那些孤独终老的老人相比,奶奶是非常幸运的。

我的外婆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中风过两次。第一次中风后,我和母亲去看望,她还能说话,能走动,只是需要人扶着,但是经常会跌倒。老人最大的危险就是摔跤。人第一中风后,总是不相信自己迈不开步子,或者不相信自己会摔倒。吃饭的时候,为了防止食物掉在衣服上,外公给外婆胸前围了一块布,外婆已拿不稳筷子,只能拿着勺子,颤巍巍地把食物送到嘴边。她吃得很慢,但是我看到,她很想吃东西,尤其喜欢吃肉。鸡肉、红烧肉、猪蹄她都爱吃,那一年,她六十九岁,牙齿还很好。小时候外婆带我,很喜欢笑,笑起来牙齿又整齐又白,不像外公,几个大金牙,有点恐怖。外婆第二次中风后,身体每况愈下,最后半年,她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外公已无力照顾她,只好由大舅照顾。大舅也是独自一人,早年和舅妈离婚后,一直未娶,脾气暴躁。外婆的苦日子来了。

外婆也养育了六个子女,我的母亲是老大,还有三个姨妈,两个舅舅,照着如此豪华的阵容,理当安享晚年。在外婆卧床的最后半年,我母亲在给我带小孩,这让她作为长女没有起到带头示范的作用。大舅家是一个两层的楼房,楼房后面一间放东西的杂屋。外婆最后的日子被安置这间杂屋里。我母亲回去时大约在冬季,屋外阴风阵阵。我母亲看到外婆身上长的褥疮痛哭不已。卧床的病人如果没人帮助翻身,按摩,身上的血液不流畅,生褥疮在所难免。母亲说,外婆卧床时,念着要吃肉,但是大家担心她噎着,不消化,所以不给肉吃。我想,还是怕麻烦吧。我母亲说,当她要走的时候,外婆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母亲念叨几个弟妹没有把外婆照顾好,立马被怼回来了,因为她照顾的时间最少。这成了母亲永远的痛,后来我再陪她去外婆的坟前,她哭得不成人样。

生前尽孝,死后薄葬。如果在生前最后的日子没有尽到孝,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很难原谅自己。我想,我是能理解母亲的。外婆离开的时候七十二岁,用母亲的话说,如果照顾得好,还可以多活几年。但我觉得,外婆最后的日子至少还有子女在身边,在家中离开的。虽然最后受了一点苦,但卧床的病人难免都要受一些苦。

能在家中安静地离开,是一种幸运。那些在医院离世,子女不在身边的老人,要承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我的一位伯母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离开的。

我的这位伯母生前是护士,伯父是医生。生了一儿一女,儿女都在国外生活。伯母最后的日子,是在重症监护室度过的。作为医院的职工,她享受了医院最后的治疗,但这种治疗是冷漠的。伯母有严重的糖尿病,晚期已经看不清东西,全身水肿,脚部也出现了溃烂,靠着呼吸机维护身体机能。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大门紧闭,里面住的病人要么昏迷不醒,要么神智不清,吃喝拉撒都在一间病房。一个清醒的病人,在重症监护室呆久了也会发狂。我母亲进重症监护室时,就一度崩溃大哭,她死也不愿意在里面呆,我们隔着一个小铁窗户和她喊话,安慰她的情绪。所以,我能想象当年伯母在重症监护室受了怎样的痛苦而离世,没有子女在身边。好在几位堂哥堂姐还在,但也不能随时探视,只能在送饭的时候看望一下,或者趁护士不注意偷偷溜进去。堂姐说,护工喂饭时,巴不得快点结束,不等伯母吃完,马上就喂下一口,这样的护理质量堪忧,但在老家,人们以为能在医院有这样的治疗条件已经是非常幸福的。我们已不知道伯母临走前的意愿,她是否愿意呆在那个密闭的病房,是否想在家中和亲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但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希望最后的日子呆在自己熟悉的环境,有亲人陪伴身边。也可能受制于各种条件,比如堂哥堂姐在国外抽不出身,或者他们和伯母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告别

这些都是我的长辈,我身边的亲人,她们的离去,从未让我真正思考死亡。直到上个月,我的两位姑妈,相继离世,相隔不到一月。先我们而去的是二姑妈,她享年八十八岁。那时候,三姑妈已经卧床不起,我们一行晚辈去看望时,她睡在床上,还能说话,但已不认得我们晚辈。唯一还记得的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最小的姑妈。我握着她的手,虽然盖着厚厚的被子,但没有一丝温度。我看过一些资料,人体在最后的时间里,为了维持身体核心器官所需的温度,会放弃身体其他部位的温度。我想,我的姑妈离大去之日也不远了。大约两个星期后,表姐说,她走了。

如今我已人到中年,父母也都年逾古稀,死亡正在一步步向他们走来。中国人是比较忌讳谈死亡的,都希望父母长命百岁。但长寿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所以避而不谈,然而当死神来敲门,不管是老人,还是子女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时,总要惊慌失措。当最后的时刻来临,摆在我们面前,是一种艰难的选择。现代医学越来越发达,各种技术可以延长生命,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部分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花掉了一辈子的积蓄,无非延长了几天没有质量的生命,我以为,这不值得。

关于死亡,我觉得可以和父母直接聊的。在他们最后的日子里,他们看重什么?他们珍惜什么?他们是否接受最后那些没有希望的抢救?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带着安宁和这个世界告别,而不是在焦虑中告别。

还有一件事,也可以和父母聊一聊。他们百年之后,丧事如何办理。我看到许多家里老人离世之后大事操办,其中过程没有多少意义,都是做给现世的人们看的。我母亲就极力反对,她对我们说,她离世之后不要做这样的丧事,只是折磨了后辈,在世的时候多孝敬一点,走了之后简单一点。

我还看到比较极端的例子。有些老人过世之后,子女们为了争夺老人的遗产反目成仇,这是多么不值啊!这些事情在老人在世的时候就可以聊清楚的,这也是老人极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吧。

人到中年,关于死亡,关于最后的日子如何度过,应该和父母坦诚的聊一聊,别让父母带着遗憾离开,这是我们作为子女应该做,也能够做到的。我以为,这也是一种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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