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2 / 2）

后来，同学们经常看到小喜帮助后进生徐凯补习功课。

随着二喜、三喜的出生，家里的压力也重起来，需要人手帮着干活。小喜非常勤快，放学后都会帮着爸妈干活，而且她做起事来非常快。那是一个下雨的早晨，小喜刚到学校，同学们都在晨读，平时到校很早的小喜很意外的迟到了。她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收拾自己的书本，把它们一本一本地装进书包，连着作业本一起，然后搬着自己的课桌往外走，完全不理会同学们在背后呼喊。同学们议论纷纷，有个知情的同学在班上说，她爸爸不让她念书了。她背着沉沉的书包，书包装着所有的课本，搬着自己朝夕相处的课桌，一步步走向校园的大门。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走过学校的操场，走出学校的大门，在离校门不远的小路上放下课桌停了下来。几个女同学忍不住哭了起来，徐凯和几个胆大的男同学冲出了教室，接着班上的同学都冲了出来，大家一边跑一边喊，

“小喜，回来！小喜，回来！”

大家一路奔跑，跑过操场，跑出校门，在小路边围住了小喜，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挤不进来的同学在人群外踮着脚，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念叨，

”不能不上学，我们去找老师。“

这时候数学老师赶过来了，很威严地说，

“小喜，先回教室上课！我来和你爸爸谈。“

同学们欢呼起来，小喜用力的点了点头，头发上滴下来的雨水混着泪水，流过红扑扑的脸庞，顺着脖子往下流，她变成了一个漂亮的泪人。

“和你爸爸说，学费交不起老师帮你交。等大学毕业了再还我。“数学老师对着小喜，又转向同学们，补充了一句，话里充满了信心又充满了期待。

同学们簇拥着小喜，像一队凯旋的士兵，徐凯自告奋勇帮小喜搬课桌，几个女生争着帮小喜背书包。回到教室，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徐凯看着小喜发来的照片发呆，天空那么蓝，照片中的她戴着墨镜，笑颜如花，红色的运动上衣像一团热情的火焰，背景中七娘山的标识特别显眼。小喜说约了几位以前的同学，没想到二十年后会在深圳见面。

（四

那一次辍学风波之后，小喜学习更加勤奋了。到了初三就要住校上早晚自习，那时候乡下的电很不稳定，隔三差五就会停电。如果是晚自习停电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没办法在教室自习，这时候同学们就一群群的在校园里散开。有几对情犊初开的同学自然要躲到黑暗的角落搂搂抱抱，毕竟还是很少的几对，大部分同学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度过了最美好的三年。还有几个喜欢玩的同学要溜出校园，去田野里看人捉泥鳅。那时候晚上凉风习习，夜空繁星点点，田地里蛙声一片，没有学习的压力，这片刻轻松能让他们快活好一会儿。夜晚捕泥鳅的人们用蓄电池做了一个简易的工具，可以用来电泥鳅。一根杆子上挂个灯泡，一根杆子用铁丝连着蓄电池，可以放很低的电压，刚好可以把泥鳅电晕过去。晚上掌着灯小心翼翼地寻找，看到泥鳅在秧田里一动不动呢，用那根绑着铁丝的杆子伸过去，摁一下开关，“嗞”的一声泥鳅就晕过去了，然后用勺子捞上来。乡下春夏之交时很多泥鳅，一晚上可以捞好几斤，第二天就可以享用美味的泥鳅了。徐凯跟在捕泥鳅的叔叔身后，眼睛跟着搜寻，每捞上一条泥鳅他也跟着高兴，好像那条泥鳅是他自己打上来的。

一天晚自习，徐凯和几个同学从外面玩了回到校园，夜已经很深了，校园里静悄悄，他们迎面碰上了小喜，她手上端着一盏煤油灯，准备回宿舍。初三的时候成绩好的同学更加刻苦，想上一个好的高中。停电的时候他们要点灯做作业，那时候舍不得用蜡烛，煤油灯很大的烟雾，一个晚自习下来，用手一抹脸，油油的一层。

“你们又跑出去玩，不上晚自习。”小喜的大眼睛盯着徐凯，很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我们刚刚去小河边，河堤上看到很多黄麻杆，你们家的黄麻打了吗？”徐凯没有理会小喜的责备。

“还没呢，等我周末回去帮爸妈一起打。”

“我们去帮你家打黄麻啊，人多一天就打完了。”徐凯和几个同学都表示要帮小喜家去打黄麻。

“不用了，我们忙得过来，没有多少活呢，一天就做完了，真的不用了。”小喜端着煤油灯，说话有点快。他们并肩走过教学楼，回各自宿舍。

“周末我们要去的哈。”徐凯望着小喜的背影，大声说。

乡下的田地分两种，能灌溉的是水田，一般用来种水稻。徐凯念初中那会，政府要收公粮的，一亩水田收成的三分之一要上交到粮库。还有一些不易灌溉的田地，种不了水稻，只能用来种棉花或者黄麻，有时候棉花的价格高，乡亲们就种棉花，等大伙儿都种了棉花，价格又下来了，棉花堆在家里卖不出去，而黄麻的价格又好了起来，于是乡亲们又改种黄麻。那会儿棉花不值钱，旱地就用来种黄麻。黄麻成熟后，要收割起来放在水沟里泡上好多天，黄麻是一层表皮覆盖着里面的黄麻杆，黄麻皮可以卖钱，多少可以补贴一点家用，黄麻杆只能当作柴火烧掉了。把黄麻皮和麻杆分开这事是一件细活，乡下叫打黄麻，把黄麻丝打下来以后，还需要洗净，凉晒，干了之后就有人来挨家挨户收买。小喜家那会种了好多黄麻。徐凯和同学们商量周末要一起去小喜家帮她们家打黄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