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华曾妒（2 / 2）

周临福作态地轻咳一声，瞧了一眼门外的火光和持棍赶来的僧人，高声扬道：“殿下放心，有佛法庇佑，任何妖魔鬼怪别想侵扰您。”索性推开棋盘，咽下心头的恐惧，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大声道：“您要是不嫌弃，就让她来给你念经讲佛吧！虽枯燥却能抚慰心绪，佛门的《金刚经》我也会一点。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八十人俱----。”

他眼里的惊涛在经文中归为了平静。他问她可否知其意？她如实告知：诵经之人，尚未来得及告知她经意。

“那吾来给你讲解，你可否愿意听？”苏从亭问。

直至半夜，厮杀声落尽。

无疆寺的住持敲门进来，众弟子齐向房内的苏从亭行礼。苏从亭起身回礼的那一刻，她甚至怀疑他其实只是在装瞎。怎么会有瞎子时机把握得如此恰如其分，不得不叹服，这从小喝皇家水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与他的临危不惧，从容讲经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江陵府。好事者添砖加瓦拟成了话本子流传大街小，传的苏从亭犹如圣洁之光，即使暗藏黑子，也是瑕不掩瑜。

周临福以此事为端首，向苏从亭提议，招募义军保护江陵安危。若促成此事，苏从亭就会拥有属于他的部下。

苏从亭虽没反对，却表示这事为时过早，让她莫着急。

她怎么能不急，她来江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当大将军的，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杀了李其镗替师父报仇，大将军怎可手下无兵？

周临福拿着苏从亭给的行事令私下与知府商议。苏从亭其实早摸透了她的处世之道，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做得越积极。也替她想好的对策，借知府之口提醒她，朝廷最忌讳地方皇室拥兵自重。最若想促成此事，得先说服江陵府里的大世族，由他们联合招募义军保护江陵，这才算雁过无痕，不留把柄。

周临福边请教边学以致用。再次带着名贵的礼品，硬着头皮赔上笑脸，挨个拜访地方乡绅。有欣然同意的；也有压根不想见她，拒见的；更是有直接拒绝的。这只是周临福的第一步，试探口风。不同于上次的刚硬，这回她成熟了许多，做事也更老练，知道酒桌才是最适合彼此交心的地方，专门挑士族中那些被冷落、被嘲笑、被无视的少爷们下手，与他们推心置腹，听他们道尽苦水给予人生方向与理想。承诺若义军营成立，他们都能施展心中的抱负。王知府再找士族族长协商此事时，事情似乎变得水到渠成。

第一批义军一千二百人，一夜之间招满了，多数是身强体壮的流民，他们之间有许多人周临福曾特意地留意过。后来这一千二百人成了与她生死与共的战友。

萧氏子辈几乎到齐，萧子容自然也在其中。周临福以为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身手应该马虎，然而当他拔出佩剑时，她就知道自己狭隘了。

萧子容受苏从亭委托，立誓要把他们这群这小胳膊、小腿的公子哥们训成威风凛凛的大块头。且下了望子成龙的决心，逮到机会，就抓着一群人操练武艺，好几次，队伍中人有累得给他跪下来磕头，求大爷放过。

除此整日整编训练，周临福也借此更深入地融进江陵士族圈里，她与士族里的年轻一辈，几乎都是好友。萧子容更是逢人介绍她时，会笑着说，这是他们萧家的九郎。

次年两人在萧五郎子茂举办春日马球赛，配合默契、巧捷灵敏，飞传电挚，拔得头筹。开封‘秋露白’时，当闻酒香，人自醉矣。拔得头筹那方能获得三郎亲酿的‘秋露白’。这在江陵可是一件非常长脸的事，周临福还特意带给苏从亭同饮。

除此之外，周临福也有更多机会接触萧氏族人中的中流砥柱，除了与她最交好的七郎萧子容，还有她熟悉的温文尔雅的三郎萧子安；刚见面就训她话的雷厉风行的大郎萧子昂；还有嫉恶如仇的五郎萧子茂；意气风发的八郎萧子彦，萧氏俊才如惊鸿飞鹤、鸾翔凤集。

不禁感慨，江陵人才济济、生机勃勃。

这天，义军迎来了位猛员。此人名叫霍京，虬须豹眼，虎背熊腰，力大无穷，能一人倒拔杨柳。曾在萧太尉麾下当领兵，誓言一辈子跟随萧太尉，至死不渝。萧太尉去世后，他沦落到地方养马，听说江陵组织了义军营特来投奔。

她尊他为师，把义军交给他训练后，总算松了口气。后来，府里的武师也慕名来了。两人协理，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人才有点像军人的样子。

周临福每取得一点成果，就兴致勃勃地上无疆寺向苏从亭汇报，他虽仍蒙着眼，但听到她兴奋地讲述，想象着眼前人眉飞色舞的样子，总忍不住心生喜悦。

每当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的福弟总是能及时出现，给予他勇气。他一想到他把天下捧给福弟，他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就心生了坚定的信念。

福弟，他要。这天下，他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