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3)(1 / 2)
——儿子像娘,金砖砌墙;女儿像老子,反穿皮袄子。说得是儿子像娘母子就会继承女性精细持家的本事。女儿像爹老子,性格豁达大气,做事有男人的气势。冰草虽六岁,性格上却渐渐地像家义了。她早已把丝麦缠在她脚上的一尺长,二寸宽的裹脚布在她脚上变成米半尺了。
家义把冰草的脚抱在他怀里剥她缠脚布时,爷俩都先会心一笑,又铰短了点,然后呵呵地笑出了声。
倒水回来的丝麦问他俩笑撒,家义说:“笑虱子少了尾巴,虮子多了个娃娃。”
三个人又笑一阵……
窑里的被狼咬伤的女人醒来了,爬卧在炕上一个手端着一碗小米汤喝,一边吃力地望着地下扎着两个羊角辫子的冰草,冰草一转身却跑开了,到丝麦跟前说:“妈,那个娘娘能端碗了。”
“叫你大起。”丝麦捏了下冰草红红的脸蛋。
——那女人正是几年前大石城被马大帅杀了的火尔萨妹妹火米乃。那一年火尔萨给阿舍尔通风报信后,阿舍尔跟上龙小克私奔了。
阿舍尔走后一天,火尔萨越想越怕,就和母亲商量让米乃连夜逃出大石城。米乃从沙沟,万家堡,三七营,豫旺堡,王团到下马关舅舅家。
过段时间后米乃听母亲和弟弟都被害死了,家也烧了。没了家人的她孤立无助,一年后在大舅做主下嫁了舅家的儿子马胜娃,结成了姑舅亲。
“亲加亲,扯不清;回民的亲,苦子蔓的根”。有时窜得远了说不定能娶个姑奶奶回家。亲上加亲又近亲配婚的她俩,五年内生了三个娃,不是大头的脑瘫,就是智障畸形的不正常儿。三个娃儿几年内都因病殁了。
马胜娃前年害了一种怪病,见啥吃啥。吃得多,瘦得快,有的说得了饿痨病,有的说得了水痨。不到一年的天气骨瘦如柴,腿以下皮肤透明见亮。他无常后被三丈六尺白布裹送了“埋体”,安葬了。
丧子亡夫苦命的米乃沉浸在悲恸之时,家里来探望她的先后妯娌们走时,她家里的锄锨、犁、耙、小推车、桶缸等都不翼而飞,本来一贫如洗的她,真正的家徒四壁了,只剩了敞着口的两孔窑。她们都来“吃绝户”了。
连饭都吃不上了的她眼看着遭孽的活不下去了。几个阿伯子却嫌她不祥,正商量着怎样处置她:卖她!抢她!……
她一个女人在庄子里六亲无靠,没一点身份地位。她的命运已不由她支配,等待她的不知道又是什么?她像庄稼地里的一棵草,随时都有被人拔走的可能。
整日以泪洗面的她活得不如任何人。一个黑沉沉夜晚,绝望的她逃出了庄子的那两孔窑,她想走到哪里死到哪里算了,反正比待在庄子里强。一路上乞讨的她到哨子沟时连狼都放不过她,她差点死在狼嘴里。
米乃淌着眼泪给丝麦说了这么多。丝麦叫她好好缓着先把身子养好,其他撒事不来愁了。
米乃说:“胡大的主,她遇上了好人。你们今生后世都是能得上好报的人。”院里吃着烟锅子的家义心里估摸着两件事:一件是潘六九和易庭两天前起程到后套找马仲元去了,没撒耽搁的话应该返程了。
仲元这个货郎子这几年常出门,夏里地上庄稼活多,应该在家;另一件是易祥娶媳妇的事,易祥订了亲到娶亲的日子不短了,大烟割了庄稼收倒,干紧把事办了。
易祥他们在安口窑驮的瓷货今儿应该卸在固原了,脚程快得话明儿该回来了。
易祥和金宝的亲都是仲元当货郎子时给访识摸说的。仲元常在固原东山西山尼走乡串户,认识的人多,他做的买卖货好,人实诚还有同情心,山里人信他。易祥的媳妇说的是白阳城牛耳塬的,金宝的是环县庙掌湾的。
两人的亲事四色礼下了彩礼送了亲订了,一切都靠成好了,只等着拉线的仲元在去联通一趟就娶进门。
房门槛上家义把烟锅子在鞋底磕了几磕,准备起身和冰草去给两头骡子铡些草。
丝麦过来伤戚戚地说起了火米乃的情况,家义静静听完,又匣了一锅烟咂起来,半晌后给丝麦说:“仲元的亲事来了,全靠你了,只个女人我看是个好相口,他来无论如何叫他领上起。”
“咱乃个冷棒兄弟,最早陪你驮盐时遇上的比这个俊白的多,都没看上,我看你心操的超咧!”丝麦低头纳着鞋底又回头望了眼那女人在的窑门。
“你再不说烟儿和臻子的事咧,我知道只件事你有气,我一时也给你说不上个撒,反正哪达不美气。仲元来咧,你把嘴上的本事使上,最好你这会儿先在那女人跟前念过念过仲元。女人跟女人好交缠。”
“奏看俩人缘份了,缘份到了不用你跟我操心。”
“屁个缘,对上眼了奏是缘份,一个见一个想的不行,爱的不行奏能成了。”
“快当公公的人咧,说话放正经点。”丝麦噗嗤一笑。
“只个女人脸是黑咧些,但眼睛星星一样亮澈,鼻梁还端。我早年学过八卦看相,你知道这叫撒吗!”
“啧啧啧!哈会给女人看相,把你没看出来!”
“脸黑交往广,眼亮后代旺,鼻挺命硬气。”
“九卦上没说眼亮能拿棒吗!拿上棒能造反,我看仲元能降住打狼女人吗?”
“豁豁对崾岘,不愧是我夫人,对了一点路。”家义又一笑说,“只女人能扳死一头狼,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仲元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豪杰好汉,这个女人是个打狼英雄,本山人掐指一算——能成。”家义得意的等当了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