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解放军同志,你们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一切都是黄耀祖一手造成的。我妈忧伤过度,含恨而去……。”她说到伤心处不由得抽泣起来。曾期思想有顾虑,制止女儿不要她乱说。“我爸默默地忍受着。他们这样对待爸爸,可爸爸心里还始终装着矿上的工作,在家偷偷摸摸设计采煤机的改造图纸,整天没白没黑地熬,人都瘦得皮包骨头还硬撑着。可我们得到了什么?”曾冬华越说越气越激动,她那丰满的胸部上下起伏着。曾期一旁不住地制止女儿,担心女儿说多会惹出祸来,急得他直搓手。曾冬华理解爸爸的心情,不再说下去。她望了可怜的爸爸一眼,一甩辫子提上篮子买菜去了。
贺雷听了曾期父女俩的哭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贺雷对曾冬华提及的什么图纸很感兴趣,他问曾期是咋回事儿。
曾期犹豫片刻说:
“我早知矿上一型号采煤机存在设计缺陷,造成三天两头出故障不能使用,我在位时已把它列入改造的规划日程,并积累了许多经验和数据,正准备动手实施改进时,唉!成了阶下囚,我想干也干不成了。”曾期显得非常激动。他顿了顿,调整一下情绪继续说:“前段,听在掘进队工作的徒弟李老转说,采煤机老出毛病,几乎不能使用,影响到创高产成绩。听了徒弟说的情况我心里难受,趁工人下井时,在徒弟们的掩护下,我混到井下观察情况,经过几个班反复检查、试用,确定主要的问题是因其构造结构不合理,如果改进一下,换换部件,还不失为一部好机器。徒弟们支持,又给我送来资料,我在家绘好图纸,准备交给技术科。没想到,女儿昏了头抱怨起来,让解放军同志见笑,请原凉…请原谅!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会说话,嘴巴无遮拦,说话没轻重,我老头子替她赔不是了。”
曾期怕女儿的过激语言会得罪解放军同志,会再给父女添祸端,一再向贺雷解释,求得谅解。这几年经运动洗礼,使曾期变得有些谨小慎微起来,遇事无端地越发诚惶诚恐了。
黄耀祖和张婧婧商定好计谋,要张婧婧去实施。张婧婧心里暗自琢磨,你要我不与陈代表来真格的,这由不得你,我非要假戏真唱不可。如果能投入“军代表”的怀抱,强在你黄耀祖处无名无分,还为祖宗挣骂名。只要陈代表不嫌弃,我就对他好,他肯要我,我就嫁他,等我有了陈代表,你黄耀祖还能把我怎样!我让你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让你折了银两又赔女人。她甚至想到要把黄耀祖的“美人计”告诉陈代表。转而,她又认为不妥。思忖,如果我把真相告诉陈代表,那我跌了身价不说,还会使陈代表对我也存戒心,说不定到时候抓不住陈代表,又弄丢黄耀祖。没想想,谁还敢用一个出卖“主子”的人呢!我可知历史上凡是卖主求荣的,到后来都没有好下场。对,按黄耀祖的计谋办,能拿下陈代表的话,就牢牢地控制他;没成功之前,黄耀祖那边也不能脱干净,要稳住黄耀祖,或黄耀祖拿下陈代表,或黄耀祖被陈代表拿下,确保我都不吃亏。她心里暗暗祈祷,保佑她的脱黄计划成功。万一陈黄谁也放不倒谁,我谁也不得罪,还吃我的青春脸蛋饭,在两边为官,拿两边的俸禄,这不更好吗!这次倘若逃不出黄耀祖的手心,以后早晚也要摆脱他的控制,可不能光由黄耀祖摆布,他是个占有欲狂,恨不得天下的女子都归他一人拥有,都供他一个玩乐;他还是个极爱吃醋的男人,一旦他把你弄到手,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你,不让别的男人再碰你一下,就是你被别的男人看上一眼,他心里也极不舒服。天底下像黄耀祖这样的人,大都疑心重,变态心理,以为男女在一起除媾合就没有别的事儿可做。这些人忘记人是高级的感情动物,需要人际间的交流,需要正常的礼尚往来,需要寻求有共同语言的同类说心里话……这些人大都是情种,情痴,私欲狂,啥时都是他的利益至高无上,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和别人的利益,对天下的女人,除他的母亲和姐妹外,他都敢祸害。像这样完全占有欲的人,要说他比那种对女人不负责,没有责任心的男人略强些。没责任心的男人,为了达到个人的私欲,图一时的快乐,不管对象,不计后果,不对事后负责,一旦达到目的,没了新鲜感,没了吸引力,一脚把为他做出牺牲的女人踢开,去另寻新欢。张婧婧乱想一通,着实她心里在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忧。
如何施美人计,张婧婧想好分五步棋:第一步,有分寸地接近陈代表,先取得他的好感。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好感,双方才有可能把好感升华为爱情。如果第一印象不好,讨厌你,看你不顺眼,哪还有指望他与你产生爱情,共度百年啊!不能采取黄耀祖所授馊主意,借请陈代表吃饭之际,在饭菜酒里做手脚,当陈代表不省人事儿,让我赤身裸体和陈代表睡觉,由他捉奸,一举拿下陈代表。这狠毒卑鄙的点子亏他想得出来。此法毒辣,见效快效果好,可好处都是黄耀祖得去,我能捞到什么吗?除遭陈代表记恨外,什么也捞不到。第二步,陈代表对我有了好感,我常去关心他,加深感情,扩大战果。来往中一旦他对我有所求,我顺水推舟,尽量满足他。如果对我常去他处没反感,显得兴奋,说明他确是个色鬼,接下来事好办多了。第三步他对我不反感,有好感,我加快步骤,时常给他送些吃食,以示关心。以往经验,正人君子是不轻易吃女人特意送的食品,除非女人已是其知己;思想不正派的伪君子,有女人主动送物亲近关心,是他求之不得的,会想入非非。他能每每欣然接受所馈赠,接下趁热打铁实施第四步,亲自做些他爱吃的菜肴,约他来家吃饭。倘若他痛快接受邀请,并能按时赴约,我已成功过半,大多色鬼借助酒力会原形毕露。我可见机行事,半推半就。一旦抓住他的把柄,接下来大胆地实施计谋,反客为主,直奔软肋,一举制服他,控制他,要他为我所用。这步是成败之关键,必须缜密慎行之。抓到把柄,就可以实施第五步,随心所欲地控制他,要他向他所做的一切负责,娶我为妻。等他娶我后,夫妻洗心革面,慢慢改造他,劝他向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恩爱过一生。张婧婧想好策略,一步步赋予实施,倒也顺利。因她看准了陈革命的缺点,掐准了他的脉搏,一个见啥样女人都怦然心动的男人,怎扛得住天仙般美人的诱惑,很快陈革命便成为她的俘虏。
黄耀祖像幽灵似的,偷听陈代表与张婧婧谈话,张婧婧每走一步都在他的监视下掌控中。他见张婧婧已得手,以陈革命调戏他未婚妻为由向陈革命摊派,开出条款,要陈革命签字,否则扬言要把一切告到部队。陈革命暗暗琢磨,如果和黄耀祖硬嗑虽不惧怕他,但就怕闹到部队。面对黄耀祖咄咄逼人的气势,如何办?陈革命实在是想不出良策挽回败局。
张婧婧和陈代表正施巫山云雨,被黄耀祖踹门而入,气得她灰青着脸说不出话来。她见黄耀祖以她被欺辱向陈代表要挟,逼迫陈代表在事先写好的条款上签字。她发怒了,大骂黄耀祖不是人,不让她爱别的男人,企图想霸占她一辈子。她说到痛恨处,抬手给黄耀祖一个大嘴巴。黄耀祖面对张婧婧的野蛮,一时懵了。当他清醒过来,才理清楚张婧婧这样做的目的,她是想摆脱他,去抱陈革命的粗腰啊!张婧婧的反水,使黄耀祖不得不有些妥协,黄耀祖和陈革命达成一致,张婧婧归陈革命,而陈革命要在政治上保护黄耀祖的地位和权力。就这样,一场女人换权力的交易达成了。
黄耀祖赔了女人,身边没有女人陪着,整天像丢了魂似的。他琢磨着去找新的女人。他想到师傅的女儿曾冬华,想把她搞来填补张婧婧的空缺。他对冬华爱慕已久,因冬华看不上他的人品,始终不屈服他。他施小惠发淫威,曾冬华软硬不吃,这使黄耀祖很是头痛。冬华不顺从,他只好利用手中的权力整治曾期父女,迫使冬华就范。可他把冬华一家迫害得家破人亡,父女靠捡破烂和卖冰棒为生,冬华始终不肯向他低头。如今,虽说他身边没了张婧婧,但却得到“军代表”的庇护和支持,他还怕什么呢!如果能把曾冬华弄到身边相好,胜张婧婧多唉!该如何办,还是先从给曾期施压入手…他喊来得力干将绰号叫“三角眼”的小头目,两个人密谋一番,“三角眼”喊上些弟兄上路。
曾期和解放军同志正谈黄耀祖的情况,只见曾冬华从外面慌里慌张地闯进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们……他们……又来了!爸…快…快躲躲吧。”
贺雷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她要爸爸干啥?但见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猜想她在外面可能遇到使她担惊受怕的啥事了。
“别紧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贺雷安慰她说。
曾期心里早已清楚女儿惊慌的原因,知他家里又要来不速之客了。曾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满是惊恐的眼神望着贺雷说:
“唉!还能是啥事啊,他们又来了呗!”
曾期的话音刚落,听到大门外传来,“老曾头,快出来!”话音刚落,随即听到哐当一声,大门被人踹开。一帮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纪稍大点的,长一双三角眼,与一个紧跟其后的,长一对招风耳的高个子,两个人带头直往里闯。三角眼冲到堂屋门口,愣了一下,他并没马上进屋里来,而是立在门外冲屋里喊道:
“老曾头,怎么吆喝半天,还不见你出来!你是吃熊心豹子胆了不是?”
“你憋在屋里不吭声就能躲过去嘛?非得叫弟兄们请你出来不是!快点!我们黄头儿请你哩!”招风耳也耀武扬威地吼道。
贺雷见来者是矿上的人,见领头的非常无理,就和张海鹏交换一下眼神,张海鹏随即起身拦住正要出去的曾期。
“先别理他们,看想咋着!”
曾期心里没底。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曾冬华见爸爸脸色难看,赶忙搀扶爸爸坐下。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心里也在打鼓。
三角眼见今儿个的话不灵了,曾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唯唯诺诺地出来。他立马火冒三丈,猛地推门进屋来。
“老曾头,是不是想……”三角眼见屋里的情景,猛然间话噎住了,半张着嘴巴合不拢来。三角眼不愧是见风驶舵的好手,脑子转弯快。他见了想一百想也想不到的场面,只是愣了片刻,他立马满脸堆笑地向解放军同志递过去香烟。
“解放军同志好,你们辛苦了!”三角眼媚声媚色地说。
“既然来了,都进来吧!”贺雷冷冷地说。
“不敢,不敢。”三角眼说着冲屋外喊道:“你们都在外给我候着。”
外面有想进屋的,听到头儿的命令,就退了回去。可招风耳不听他那一套,以为屋里有什么好事儿,就推门进来。招风耳的脚刚跨进门槛,心里全后悔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三角眼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贺雷的脸阴得可以拧出水来。招风耳心想,倒霉,今天一定不会有香饽饽吃了。可是进来了,退也退不回去,他只好惶恐地站在三角眼身后候着。
曾期十分客气地说:
“二位请坐……请坐……有话坐下说。”
贺雷和张海鹏表情严肃地立在脚地上。三角眼和招风耳见解放军同志没坐,谁也不敢坐。此刻,他们两个似乎把今天来的任务也都忘干净,谁也没提半个字儿。
“你们找曾工程师有事吗?”贺雷打破沉默说。
三角眼急忙答道:
“有事……噢,没事,没事。”
“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爽快。”张海鹏不耐烦地说。
三角眼望张海鹏一眼,心想,你个小毛孩子横啥呀!老子是怕你这身衣服,脱掉军装老子不尿你!他心里不服气,口里却说道:
“是我们司令……不,黄……黄副主任要曾期去一趟。黄副主任让我们弟兄几个来请他。”
三角眼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态。提起黄耀祖,三角眼有了底气来了精神,心想,我们整天跟着黄副主任吃喝不愁,想找谁的茬,谁不敢吱半声。今天,我们也是奉命而来,再说黄副主任是领导,矿上的二把手,陈代表见他还客气着哩,你两个轻兵蛋子能把黄副主任怎样!想到此,三角眼刚才的胆怯没了,像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摸到一根稻草似的兴奋。
“哪个黄副主任?”贺雷斜一眼三角眼,明知他所指,却故意问道。
三角眼并没在意贺雷的表情,昂昂头,傲慢地说:
“还有哪个啊,矿委会副主任黄耀祖呗!”
“噢,我以为是谁呢,原来你们是黄大鼻子的人啊!怪不得个个挺横的,”贺雷说道。
三角眼听他直呼他们司令的绰号,一时摸不清两个解放军同志的深浅,顿时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三角眼用低八度的声调说:
“是他…他让我们来带曾期。”
“你们回去告诉黄大鼻子,说我贺雷说的,曾期的案子从今儿个起由‘军管会’接管,你们不要再插手了。”贺雷严肃地说。
三角眼这才明白眼前的解放军同志是“军管会”的。三角眼心里暗暗琢磨,曾期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和“军管会”的接上头了?他们可是代表“军管会”的“军代表”啊,别说我惹不起,就是矿上的老一对他们也拿不严。说不定哪天犯在他们手里,“军管会”的人一句话,我们都得玩完。三角眼与招风耳叽咕几句,满脸堆笑,一迭声地说:
“照办,我们照办……我们坚决听从解放军同志的号召。”
三角眼和招风耳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带着他们的兄弟们慌慌张张地去了。三角眼走后,曾期松一口气。可他心里仍在忐忑不安,无不担心地说:
“这帮人坏着哩,鬼点子可多,特别是那个黄耀祖,忒不是东西。你俩年轻,和他打交道倍加小心,搞不好会吃亏的。”
“黄耀祖以前是你的徒弟,你应了解他。”贺雷说。
曾期叹声气说:
“徒弟是徒弟,可现在我们已没师徒之情了!唉,黄耀祖人倒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学什么学得快,你一点拨他就会了。可头脑灵活点子多,就是不往正处使。在运动前,他在矿上做出许多丢人现眼的事儿,矿领导正要处分他,运动爆发,随即,他因造反发迹。原来他和我的丫头关系不错,后来发现他人品有些问题,冬华死活不同意和他再来往。这不,他与我们生分得像仇人似的。”
三个人又唠会儿,贺雷看时候不早,就起身说:
“曾期同志,今天咱们先谈到这里吧。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找我们;包括你搞的什么图,缺什么,来找我们反映,我们支持你。再说这是好事嘛,没必要偷偷摸摸地搞,如果有人问起,说是我们给你的任务。”
曾期听着贺雷的话,心里热乎乎的,不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