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华姨(2 / 2)
几次三番“求爱”下来,奶奶有些心软了。
农村人朴实,不看相貌看人品。见毛泽如此情深意切,奶奶问华姨:“你可想嫁给毛泽子?”华姨当然是应允了的。两家父母便把红线牵在了一起。
由于嫁得远,我们较少听闻华姨的音讯。华姨出嫁时,奶奶扯着毛泽的衣裳讲:“毛泽子,你到了那边要对华姨好啊,不要看他老实就欺负她,虐待她。我跟你讲,如果你敢把华姨怎么样,我就抽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去。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真的会这样做,你可有听到?”
毛泽紧张而又兴奋,一个劲儿的点头:“会的,会的,我一定会待她很好。”
华姨就这样嫁过去了,但这并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影响。我照例每日跟着老哥去竹林里捉黄竹虫,日子一天天像流水一样过去。
华姨走后,她那个带盖子的大瓷杯便归我们所有了。
大菜园的旁边是一个油坊,油坊前方是一个毛竹林。
每天下午,我和老哥都会去竹林晃一晃,去捉那些还没有“回家”的黄竹虫。
通常是我哥负责捉竹虫,我负责抱着装竹虫的瓷杯跟在后面。小的竹虫还是挺可爱的,但那些上了年纪的,个头大的竹虫背部有一个硕大的黑点,每次我看到都会全身打哆嗦。
我不敢捉竹虫,它有翅膀,有带钩子的腿,还有又长又硬的嘴。
我但哥不怕,他把竹虫壳下的翅翼搞去,把竹虫的长钩子折去,再把它们放进瓷杯里。
我们必须做这套工序,否则再打开瓷杯的时候,就会看到一大坨带翅膀的东西在杯子里滚来滚去——竹虫聚到一起时,往往会互相伤害。
竹虫有六只脚,每只脚都有两个部分,一截是长长的钩子,另一截则是短短的棍子。
老哥会把竹虫的钩子折去,但这并不代表着就此安全了。竹虫用长长的钩子腿攀住毛竹,然后把嘴插进去,吸食毛竹的汁液。
当你把摘去了长钩子的竹虫放到手指头上时,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竹虫会用它那短短的六根棍子腿死死地夹住你的手,然后用硬长的嘴死命拱你的手,试图扎进去。
我和老哥都被扎破过手,每次我俩都痛的呲牙咧嘴,还不忘嘲笑对方。
我们把捉到的竹虫带去厨房,奶奶会在炒菜之前煎熟它们。
竹虫煎好后很香,我喜欢吃煎得嘎嘣脆的那种,但它因为肉少个头还小,一不留神就会被烧焦。
老哥还会生吃竹虫,他说很甜很好吃。他数次怂恿我去吃,后来坳不过他咬了一口,但我实在是不能接受生吃东西的口感,马上就吐掉了。
(三
“以前市场上卖的大多数是白色的瓷盘,但是质量都不太好。那个时候还有一种粉色的瓷盘,特别光滑,卖的又贵。你知道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吗?那些做盘子的人会专门去大街上找那些十几岁的女孩,然后把她们打晕,带到山洞。山洞里有一口锅,他们把锅里的浆料烧沸,一边搅拌,一边割开女孩儿的手腕,让血滴到锅里,然后盘子就变成特别漂亮的粉色了。一个女孩的血只够做一个盘子,把血放干后,那些人就把尸体丢到后山埋起来,谁都找不着。”
听奶奶讲完后,老哥会指着我大笑:“啊哈,禧梅子,你要小心哦,不然谁也找不到你。”
我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还不是要小心被抓走?”
他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本来就不用担心,我是男的,又不是女的。”
这时爷爷走过来了,他把大门又打开一点儿,最后把它开到最大。
外面天已经全黑,没有月亮,我们也已经吃过晚饭了,但我们还是大开着门——还有一只燕子没回来。
临近客厅正门的天花板上,筑有一个燕子窝。
起初,有一只燕子停在我家门前的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了整整一个星期。奶奶说,燕子是在询问主人可不可以在我们家里筑巢。
一个礼拜后,那只燕子陆陆续续地衔了稀泥、稻草和树枝,做了个精致的小巢,在客厅里安了家。
爷爷奶奶并不反对,反倒很支持。他们说,燕子愿意来我们家筑巢,那是一种福分,说明我们家庭以后能够平安顺遂。
现在,巢里又多了一只燕子,它们变成了一对。其中一只燕子很少出巢,另一只则早出晚归。
奶奶说,那只一直窝在巢里的燕子是母燕,它正在孵小燕子。
此时母燕时不时把脑袋从巢里伸出来,往外看两眼,然后“啾啾”地叫两句,又把头缩回去,几分钟后又重复这一套动作,直到公燕回来——和以往一样。
母燕的耐性可真是好,似乎从不知疲倦,兴许是因为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熟悉的叫鸣声,那只母燕又迅速地伸出头来,欢快地叫着迎接公燕。
公燕扑棱着翅膀飞到巢边,轻轻地钻了进去,他们在巢里又叫了几声,便迅速安静下来,似乎是怕打扰到主人们睡觉。
确认燕子回来后,我们这才放心地关门睡觉,这个习惯我们已经保持很久了。
但奶奶讲错了一句话,直到来年开春,燕子离去,我却始终没有见到过一只燕崽子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客厅有一小块地面,也就是燕子窝的正下方,摆着一块硬纸壳,那是专门为那两只燕子准备的。
爷爷是一个极爱干净的人,但他非常开心地接纳那两只燕子,允许它们在客厅里欢快地飞旋好几圈。
燕子也是很讲原则的,它们从不把自己的排泄物遗落在客厅其他地方,也从不偷吃餐桌上的东西——即使饭菜没有用盖子盖住。
也许它们怕做了坏事后,会被我们赶走,亦或是对我们最深沉而又无言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