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 2)
为了亲眼看人们提过的冬青树,我送货时特意走了一条足以使我望到那边的上坡路。
我想我应该用模糊不清来形容它的远观景象。在短暂的一瞥里,它只给我留下了一抹阴暗的灰绿。而这灰绿色的荒野不同于纯色的画片,它是一个鲜活的,令人不悦的动态影像。我的视力非常好,可是在我远远看那些布满树的山时竟然会产生近视的错觉,这很不可思议。我不能分辨出来任何东西,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那里是大片的冬青树,我会以为那是一座被覆盖了足量的粗糙毛线的鼓包。
它就是这样的一个奇怪的存在。我稍微停下车子观看时它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这让我想起了水底粘腻而厚实的水草。我可以分辨出一些类似触角一样的枝条,它们没有任何规律地分布在山坡上,表现出与其他的以圆润为主旋律的山头不同而显眼的尖利。太阳似乎移动了几度,这使得这座山头的色调发生了变化。之前浑然一体的灰绿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黄色边缘的墨绿,而它们之间又夹杂了黑色或紫色,它们是极深的,无法认出的颜色。
我看了一会儿,问同行的旅伴道:“你看那些黑斑,它们是什么?”这个所谓的旅伴,其实是我新认识的一个贤远小伙。经过多次的实验,我发现我身体较其他人有些不同,那就是离开贤远一定时间后我的身体会突然变得笨重。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盘曲的山路上行驶。我试过多种方法来避免它,但是没有奏效。我既不想辞去工作,又不愿置身险地,于是我便找了一个有不少空闲时间的本地人,让他在我感觉不舒服时帮我操作汽车。
他仔细看了看,答道:“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号地方。”
他随后又说道:“我知道这个地方。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贤远有这么号地方,但我没去过。看那边的样子吧……我猜是露出来的土地。”
露出来的土地?我表示了怀疑,并且告诉他贤远的土地类型是棕土和黄土,它们不应该是那种颜色,这是常识。他比我更加困惑,而后便说:“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去过那边。嗯,从来没有。小时候每次我看到那边,问大人那是什么地方时,我爷爷就用拐棍揍我。他真能下狠手啊,揍我一顿我一天不敢走路,我哪敢再往那边跑?”
我问:“就因为你要过去?”
“对!就因为这么点破事。”他看起来非常委屈。“我就只是问问,还没说要去或者怎么样呢!”
“这可真是……”
他愤愤不平地说:“我爹妈都没说啥,劝还不让。哎呀,关键是你不让我去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我爷爷他就是不说,闭着嘴使劲揍我啊!”
我问:“你爸妈让你去吗?”
他说:“也不让。我爷爷啥都不管,就在这上面管得严。谁说他都不听,就一句话,谁敢去那边谁就赶紧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提那边了,大伙都忘了有这么号地方了。我觉得那边估计不是啥好地方,不去就不去吧,我也没那么多好奇心。”
我听了这话,好奇心却越发膨胀了。我又问:“只有你家管这些吗?”
他说:“全镇都管。但凡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都不让后辈过去,你再怎么求都不让。还有,你说怪不怪,没有人说出来为啥不让。反正就横竖一个词,不让!”
我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们就没偷着去看看吗?难不成还真有什么东西?”
他摇了摇头:“我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