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山水画(1 / 2)
翌日,深夜。
贾白螺第三次扫了卧房,第五次向鸡舍撒了谷米,公鸡母鸡小鸡早先还在扑翅争食,现在已经不屑一顾了。
她取出一只骨瓷杯,这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杯子,舍不得变卖,一直随身。
她用骨瓷杯冲了一杯清甜的蜂蜜水,搁在桌上,然后摊开一本薄薄的书册子,支颐侧头,百无聊赖地翻看。
烛光侧影中,她额前发丝垂下,镀上了淡淡金色。
良久,夤夜。烛泪堆红,斯人打盹。
敲门声毫无预兆响起。
“谁?”她瞬间清醒。
“是我,我、我回来了……”门外是含糊的嘟囔,听声音是陈生不假。
贾白螺飞快小跑到门口,将近时放慢脚步,抬起门栓,拉开大门——
一个高大的人影跌了进来,径直倒在她的怀里。
贾白螺费老大力气才把醉成烂泥的陈生拖到椅子上坐着。
浓臭的酒气让她秀气的双眉拧了起来。
“晚归,酗酒,你……”
她“咚”的一声用力坐在相邻的高凳上,腮颊鼓鼓,双手抱臂,扭头不看陈生。
半晌不见陈生出声,却隐隐响起了咬牙忍泣之音。
贾白螺忙转过身,也不嫌陈生一身酒污,将他揽入自己怀中,抹匀他的眼泪,用软软的唇去吻他的嘴,他扭头避开了,抿着嘴不让酒气散发:“你……你向来不喜酒气。”
若是在平日里,陈生让她两手两脚,她也扭不动自己,相反还能轻易捉住她调笑;但如今醉成烂泥,却不是她的对手,被她扭过脸庞,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是什么让我家的铁汉哭鼻子了呢?”
陈生便坐直身子,红了脖子,粗着嗓子:“我可是铮铮铁汉——铁汉怎会有泪轻弹?”
贾白螺顺势坐在他腿上,摇着他的手:“快说吧。”
又把蜂蜜水推到他面前:“解酒的,喝一口。”
陈生酒已醒了大半,他喝一口润润枯燥的嘴唇,缓缓道:
“今日一早,我便带着通宵完成的《洞隐桃源寿图》随许儒前往干谒州牧赵乾吉,分宾主落座后,我便欲献上寿图……
……
陈生落座后,欲将《桃源寿图》献给州牧赵乾吉,赵乾吉笑而不语,他身边一个幕僚笑道:“小陈未经宦海,不知礼数,咱们做前辈的,得导引导引。”说罢,朝陈生缓声道:“你可知‘酒过三巡’之说?”
陈生便回道:“知道,说的是众人喝了许多酒。”
幕僚道:“非也,‘酒过三巡’是说上桌之后,宾主尽兴,须先饮酒三轮,杯杯见底,而后再谈其他,此谓‘酒过三巡’。”
边上一个佥事笑道:“是也,你要献画,须等三巡过后,先向东道主敬酒,再提献画。”
陈生心说,我来献画已是屈心抑志,又非有求于尔等,何必受囿这醃臢规矩。他不喜饮酒,皱眉欲言,却见许儒对他疯狂使色,终是浅叹一声,心下打算献了画便借口离开。